2022年底，北京市陸續有7個區獲得了“國家森林城市”稱號，北京市公園綠地500米服務半徑覆蓋率達到88%，人均公園綠地面積達到16.63平方米，“林在城中、城在林中”，成為了北京市城市生態生動寫照。北京市綠化成績喜人，但隨之而來的海量（體積是同等重量普通垃圾的5-7倍）園林綠化垃圾讓人憂心。

園林綠化垃圾主要指園林綠化建設管養過程中產生的喬木、灌木、花草修剪物，以及植物自然凋落產生的植物殘體，通常包括樹枝、樹葉、草屑、花卉等，2021年北京市生活垃圾清運量784.22萬噸，而當年產生的園林綠化垃圾就有500萬噸。“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跟其他類型垃圾特性不同，園林綠化垃圾可降解，可再生性好，在大眾的樸素認知里，將園林綠化垃圾直接降解成肥料，處理起來應該很簡單，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它的科學處置更加能考驗城市管理者的智慧。

北京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利用工作實踐

自2007年起，北京市就不斷加大科技創新力度，尋求破解園林綠化垃圾資源化利用的關鍵瓶頸難題。在當時，園林綠化垃圾是由環衛部門統一收集處理，基本還是傳統方式，以焚燒填埋為主，園林綠化垃圾循環利用基本都是示范項目，并沒有大面積鋪開。

2015年，由于環衛部門垃圾處理能力有限，園林綠化垃圾調整出環衛系統，由各級園林綠化部門和林地綠地管理單位自行處置，自此，園林綠化垃圾對口專辦，權責更加清晰，科學處置體系建設進入超車道。2015年，北京市農委等7部門聯合頒布《綜合施策杜絕農作物秸稈和園林綠化廢棄物焚燒工作方案》，提出“從2015年起，全面杜絕農作物秸稈和園林綠化廢棄物露天焚燒”。隨后，北京市園林綠化局相繼印發《關于禁止焚燒園林綠化廢棄物和加強綜合利用工作的通知》、《2015年秋冬季禁止焚燒園林綠化廢棄物專項整治工作方案》，全面落實禁燒任務。2016年，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再次頒布《關于杜絕焚燒園林綠化廢棄物積極推進資源化利用的意見》，提出建立杜絕焚燒和監管機制，做到焚燒零容忍。全市園林綠化廢棄物自2016年起已全面實現“零焚燒”。

全面實現“零焚燒”，僅僅只是園林綠化垃圾資源化利用的前提。2018年，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印發了《關于加快園林綠化廢棄物科學處置利用的意見》，建立處管一體的園林綠化廢棄物處理體系，并相繼制定了《園林綠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規范》（DB11/T 1512-2018）等五項地方標準，促進園林綠化廢棄物收集、轉運、處理和資源化利用等環節的標準化、規范化。后又制定《北京市平原生態林分類分級養護管理技術規范（試行）》，將綠化廢棄物回收利用作為林木養護主要技術措施之一。

2020年5月1日北京市全面實施垃圾分類后，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先是制定《北京市園林綠化行業生活垃圾分類工作方案》，將完善園林綠化廢棄物資源化處置與管理體系，實現園林綠化廢棄物應處盡處作為園林綠化行業垃圾分類主要目標之一。后又修訂《北京市平原生態林養護經營技術規范（2020修訂）》，將園林垃圾循環利用納入其中，倡導“落葉化土、枯枝還田”，嚴禁焚燒和外運。與市發改委、市城管委聯合印發了《北京市固廢處理領域補短板項目政策指南》（京發改〔2020〕80號），強化屬地責任，以“落葉化土、枯枝還田”為主體，加快以收集暫存點-臨時處理點-小型處理站-大型處理廠為主線的科學處置體系建設。

2022年4月，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印發《北京市園林綠化高質量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5年）》，將園林綠化廢棄物科學處置納入“十四五”規劃重要內容，力爭“十四五”期間實現園林綠化廢棄物“零廢棄”目標。

從一燒了之到零焚燒，再到零廢棄，北京市僅僅用了7年，就將園林綠化廢棄物科學處置率提高至90%以上，園林綠化垃圾資源化利用實現彎道超車。

北京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利用典型案例

西山國家森林公園園林垃圾科學處置

西山國家森林公園位于北京西郊小西山，地跨海淀、石景山、門頭溝三區，總面積約9萬畝，是距北京城區最近的一座國家級森林公園。西山國家森林公園森林覆蓋率93.29%，全年產生園林綠化垃圾130余噸，通過藝術造景、有機覆蓋物、智能化高效堆肥技術、與廚余垃圾協同利用以及就地粉碎還田、生態保護應用等6種科學處置模式做到園林綠化垃圾自產自銷，為全市林地綠地和公園提供了園林垃圾不出園樣板和解決方案。

西城區園林廢棄物深加工“黑土計劃”

將園林廢棄物深加工為可循環利用的土壤基質，這在西城區被稱為“黑土計劃”。2017年，西城區攜手在京農林高校及園林研究院，開展了園林廢棄物回收與利用專項研究，并在東壩設立了6000平方米的園林廢棄物處理中心。經過幾年的試運行，現每年可消納2000立方米園林廢棄物。

平谷區“生態橋”工程

平谷區是北京最大的果品基地，種植有34萬畝果園，擁有世界最大的桃園，而在“平谷大桃”這張響亮名片背后，果園年產20余萬噸的果樹枝條等農林廢棄物成為農民田間的煩心事。2017年，平谷區政府創新的實施了“生態橋”治理工程，有效實現農業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該工程是通過將果樹園林枝條、畜禽糞污、蔬菜植株殘體等農業廢棄物統一收集、統一處理，并運用技術手段制作高品質有機肥，幫助農民在耕種的同時對土壤進行改良的生態農業方式，目前已實現全區全覆蓋，轉變了傳統農業生產方式，系統解決了困擾農村多年的環境治理、土壤改良等重點難點問題。

北京園林綠化垃圾處置利用工作困境

園林綠化垃圾缺乏地方法規規范

北京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進展迅速，成效明顯，已經形成可供其他城市借鑒的“北京模式”，但是園林綠化垃圾位置比較尷尬，相較同為特殊垃圾的建筑垃圾，有點“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盡管北京市園林綠化局近年來陸續制定了系列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意見、通知、標準，但在北京地方法法規中始終未見其身影，即使2020年新修訂的《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也將把園林綠化垃圾摒棄在條例之外。這種尷尬地位，導致園林綠化垃圾處置缺乏頂層體系化系統設計和健全的制度化管理體制，法律責任也不明晰，這就使得園林綠化垃圾沒有全市統一的專用運輸車輛，也缺乏有效用地環保政策支持，既不在生活垃圾處理的相關補貼范圍內，也不享受農機補貼等政策，難以吸引社會資本的參與，客觀上造成了資源化利用的規范化、市場化、社會化程度低。

居住區綠化垃圾成漏項

居住區綠化垃圾包括居民家庭盆景綠植產生的“殘枝落葉”以及小區公共綠地產生的落葉修剪物，一直是北京市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工作中的短板漏項。近年來，在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制定的文件、通知中，也幾乎見不到涉及居住區綠化垃圾處置細則。

2020年5月1日，北京全面實施垃圾分類后，在北京城管委制定的《北京市社區生活垃圾分類投放指引》和《北京市生活垃圾分類指導手冊》中，將家庭產生的少量“殘枝落葉”按照廚余垃圾處理，但實際上市政收運單位在清運廚余垃圾時候，發現廚余垃圾桶內“殘枝落葉”過多，一般都會要求物業單位進行二次分揀，否則拒收。而對于小區公共綠地產生的綠化垃圾處于管理盲區，生活垃圾分類管理機制對小區四品類垃圾、建筑垃圾清運合同都有明確要求，還會定期定期督導檢查，而綠化垃圾則沒有專門清運合同規范，盡管按照北京園林綠化局曾要求，小區綠化垃圾，按照“落葉化土、枯枝還田”原則，落葉及修剪物等園林綠化垃圾均應由產生單位自行開展資源化利用，利用方式包括直接粉碎覆蓋林地綠地、集中堆肥，但能做到這些的小區很少，導致相當多小區綠化垃圾清運極不規范，消納處理去向不明。

創新技術儲備不足

園林綠化垃圾分布分散、成分復雜，質地疏松，體積大，產生量受季節、氣候變化影響，收集難度大、運輸成本高、暫存還占地，這就使得對其科學處置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當前，北京園林綠化廢棄物科學處置率達到90%以上，遠超全國大多數城市，但真正開始全面開始資源化利用也僅僅7年，還處于起步階段。當前園林綠化垃圾資源化利用主要集中在有機物覆蓋、堆肥、粉碎還田等方面，方式比較粗放、基礎，事實上，有機物覆蓋在北京冬春季節存在極大消防安全隱患，而且有機物覆蓋成本居高不下，難以大面積推開；而樹枝落葉如果沒有人工干預僅靠自然降解需要好個月才能腐熟，但當前移動服務設備、快速高效堆肥等創新技術研發力度尚不完善。另外，園林綠化垃圾再生產品，由于科技含量比較低，關鍵技術不成熟，工藝粗糙，缺乏市場競爭力，產品銷量十分有限。高水平創新技術儲備不足，高效便捷收運體系、高質量產品加工等關鍵環節創新水平不高，嚴重制約了園林綠化垃圾高質量科學處置發展。

國家試點工作帶來的新契機

2022年11月7日，住建部辦公廳發布《關于開展城市園林綠化垃圾處理和資源化利用試點工作的通知》，此次試點工作跟之前試點有些不同，住建部并未指定具體試點城市，而是要求各省市自己選擇有基礎的城市（區）開展試點，以期得到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在全國推廣，從而帶動全國城市園林綠化高質量發展。

住建部在《通知》中指出了當前超特大城市、大城市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存在的主要問題：收集系統不健全、專用運輸車輛不足、處理和資源化利用設施選址困難、資源化產品出路不暢、缺乏有效的部門協調機制等問題，北京園林綠化垃圾科學處置也難脫窠臼。

本次試點工作將摸清現狀底數、強化規劃引領、加快收運及處理系統建設、推動源頭減量和資源化利用、建立健全長效機制作為重點任務，這對于北京市來說是一個難得契機，可藉此機會，提高符合北京發展需要的園林綠化垃圾收運處理能力，建立完善的園林綠化垃圾處理和資源化利用體系，最終將園林綠化垃圾處置納入法治軌道，實現最終“零”的突破。

撰稿 | 田忠斌 清研集團城市管理研究部研究員

編輯 | 陳澤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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