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研智庫:六位頂級專家討論新冠之后的歐盟會崩潰嗎?
歐洲是新冠病毒在全球大流行的中心,團結歐洲各國政府間的中心已經缺席。政治斷層已經重新開始,現在人們擔心的是:迫在眉睫的經濟蕭條可能會助長民族主義和極右翼的民粹主義。絕望的意大利和西班牙領導人發出警告,歐盟本身有崩潰的危險。特地采訪了專家們,闡述各國政府應該如何做,共同為歐洲重建一個充滿希望的封鎖后的未來。
獨立智庫歐洲改革中心的主任查爾斯·格蘭特:沖擊將是不平衡的,需要一個財政聯盟。
冠狀病毒給希望看到歐盟陷入困境的人們帶來了希望。各國把自己的需求放在首位,各國政府之間的信任減弱。長此以往,歐元區未來的南北裂痕可能會擴大到致命的鴻溝。經濟蕭條將使政府收入減少,導致公共債務和失業率飆升。但是這種病毒的影響將是不均衡的:一些歐盟國家還是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并依賴旅游業等受到嚴重影響的行業。歐盟各國部長在4月9日簽署了經濟紓困配套協議。幾個南部國家,尤其是意大利,前景很嚴峻。意大利人覺得在歐元區移民危機爆發后,歐盟再次放棄了它們。自歐元誕生以來,其經濟幾乎沒有增長,公共債務占GDP的135%。歐盟委員會一直在努力發揮強有力的領導作用,但是有關健康、邊界和經濟的大多數關鍵手段仍然在國家手里。
歐洲央行提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7500億歐元債券購買計劃。但是光靠歐洲央行的行動是不夠的。歐盟需要在財政政策中發揮作用。法國、西班牙和意大利希望歐盟發行由成員國擔保的債券。這些錢中最大的一部分將流向最貧窮的國家,以補貼醫療、企業救助、失業金和投資方面的支出。
歐洲債券將意味著富裕的歐盟國家去補貼不富裕的國家。德國、荷蘭等北方地區國家反對。他們認為這會使歐元區成員國陷入GDP下降和債務增加的負面螺旋上升,甚至可能退出歐盟。
如果歐盟不能通過財政聯盟來應對Covid-19,那么它將在許多成員國中失去信譽。
歐洲之友智庫歐洲和地緣政治總監沙達伊斯蘭:歐洲可以限制全球性破壞
歐洲今天的行事方式將決定每個人大流行后的未來。到目前為止,這不是歐洲最好的時間。我們看到匈牙利和其他地方的威權主義蔓延。當團結成為一種空洞的口頭禪時,歐盟品牌就污了。歐盟可以從三個重要方面大膽地介入。
首先,沖擊是全球性的。零散的國家甚至地區的反應是不夠的。歐洲領導人必須采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所做的措施,建立包容性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
第二建立全球衛生合作伙伴關系,賦予世界衛生組織監督政府衛生政策的權力,并確保更好地在全球范圍內交流有關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和流行病的信息。
第三歐洲應推動一項全球人道主義救援計劃,以幫助缺乏能力、資金和醫療人員的南亞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
必須消除債務,改革傳統的援助政策。需要考慮為窮國和富國提供“免費資金”或基本收入。
荷蘭綠色環保部巴斯·艾克豪特:緊縮財政,將復蘇轉變為綠色新政
如果歐洲能夠在中短期找到合適的方法,那么這場危機就可以化解。眼下需要協調的是封鎖策略和醫療物資。面臨兩個挑戰:如何構建共同的經濟手段來滿足流動性需求以及如何構建長期復蘇計劃。分擔風險以解決財務負擔至關重要。從長遠來看,歐洲將需要一個可靠的復蘇計劃。但是我們需要吸取過去的教訓:歐盟對緊縮政策的癡迷,不必要地加深了歐元區危機,并導致大量失業。這次,歐洲需要進行認真的投資計劃,必須用于解決氣候危機和生物多樣性。
歐洲的大流行復蘇必須成為歐洲的綠色新政,在不影響氣候的經濟中創造優質的工作,引領實現零污染的道路。
國家/地區已確認的Covid-19病例(數據更新于4月12日)
佛羅倫薩大學歐洲研究所所長特萊凡:這是一種心理危機,但對于歐洲來說并不一定存在
公共衛生問題是國家政府的事,而不是歐盟的事–然而,歐洲應對行動的大部分被認為是對其生存的考驗。但是歐盟并沒有控制民族國家可以要求的資源或忠誠度。
現在,它正試圖利用歐洲的集體能力。歐元區財長已經制定了三種支持工人、公司和歐元區成員國的政策。法國和德國在避免造成破壞性的經濟崩潰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但歐洲領導人現在將不得不采取“新冠基金”的行動,以重建衛生系統并應對長期的經濟影響。這種流行病要求歐洲最大程度地部署公共財政和公共權力。
缺乏關于歐洲分布和死亡率的可靠可比數據仍然是一個主要的問題。歐盟還需要通過儲備重要設備確保不依賴遙遠的供應鏈來為未來的流行做好準備。
Covid-19對個人、社區和整個國家都是心理危機。受災最重的國家需要經歷團結,并明白復蘇的成本不會僅落在它們身上。
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副主任Vessela Tcherneva :新的馬歇爾計劃和對人才外流的東歐的支持
冠狀病毒危機擴大了東西歐之間的鴻溝。中歐和東歐各國政府感到恐慌,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醫療系統資金不足,根本無法應對,因此他們采取了極為嚴格的封鎖措施。這場危機也暴露了東西歐人才外流的影響。歐盟不能繼續忽略這個問題。如果德國在處理大流行方面的成功部分歸功于移民的醫生和護士大軍,那么也不應損害中歐和東歐的利益。
矛盾的是,勞動力的自由流動也導致數百萬東歐人返回家園。自3月初以來,約有20萬在西歐失業的保加利亞人返回家園。在300萬人口中,這是一個很大的比例(想象一下,有500萬德國人突然出現在勞動力市場上或正在申請失業救濟)。歐盟可能要考慮建立共同的勞工保險制度。
一項新的重建大流行后歐洲的馬歇爾計劃可以幫助其經濟反彈。我們可能會發現,民粹主義浪潮已達到極限,歐爾班(譯者注:歐爾班,極端的機會主義者。在危機時刻,政治立場從左翼轉到右翼的歐爾班抓住機會,利用匈牙利人的民族主義成功上位)式取得的權力短暫的。
卡耐基歐洲的董事羅莎·巴爾弗:民主受到威脅,需要徹底轉變思維
上周達成的提供5000億歐元的協議是經濟復蘇向前邁出的一步,但還遠遠不足以使歐洲能夠利用這個為未來做準備:為下一代創造綠色和數字經濟。
這就要求徹底改變對公共投資的看法,戰后凱恩斯主義改革的教訓比最近的新自由主義更為重要。
不只是經濟,民主日益受到威脅。如果歐盟在其成員國中算威權國家,那注定會失敗。如果將歐盟看作是政治一體化程度最低的松散國家聯盟的民粹主義觀點盛行,那將標志著歐洲人和世界失去聯系的開始。
現在,封閉的歐洲的風險很高。但是,如果大流行病蔓延到其他地區,則將需要西歐的支持。如果歐洲不承擔責任,那么全世界都會感到損失。
作者:Katherine Butler,原載于4月12日的衛報,清研智庫李梓涵編譯。